中国历史悠久,那这悠久的历史记载在哪里了呢?不在二十四史,更不在百家讲坛,就在传承千载的中华大地上。每一座城,都是一部史书,而活跃在城中的人则是那段历史的流传。
说到中国历史与城市,人们可能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西安。所以,许多外国元首到访中国,行程里总少不了西安。到北京,是因为政治;到上海,是因为经济;而到西安,一定是因为历史。
西安一见有点忧
上下五千年,西安是最富有代表性的城市,没有之一。我曾有幸在西安生活过几年。那时,我刚刚大学毕业,正是认吃的年纪。在踏上西安的土地伊始,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来自于肉夹馍、凉皮、羊肉泡与油泼面:味道不错。但饱则饱矣,了则未了,总觉得还得吃点别的。
没来之前,我想象中的西安,应当充满了汉唐风华,具体形象应该就像夜晚灯光璀璨的钟楼和歌舞升平的大唐芙蓉园。但这种富丽堂皇,只能偶一观之,不能天天都去。在西安生活,你每天都接触的是灰扑扑巷子与巷口铺子里的肉夹馍,及偶尔传来的吼叫般的秦腔。
由于总部所在,我们公司上层基本都来自南京一带,而中下层多数都是陕西人,像我这种来自塞北的外来户凤毛麟角。都是家住古都,江南人委婉细致,很是有点看不上西安人,觉得活得糙。
然而,我的同事,一个几代世居西安的人很是不服,跟我说:“‘东市买骏马,西市买长鞭’,当年,花木兰就是在东大街的骡马市买的马,在西大街的商铺买的鞕。我们西安最有文化,哪儿都是故事,得是?”我不能说不是,也不能告诉他:“南朝四百八十寺”,南京的诗也多。但在内心里,连我这个关东响马的后代,都觉得西安人的生活粗犷而豪放,似乎离文明甚远:东北大乱炖,好歹有肉有菜,哪像羊肉泡结构单一。而这种想法,在西安住了两年后,突然终结。
那天,我刚吃完一碗羊肉泡,又在店门口秤了点糖炒栗子,再到前面的水果店买了几个大石榴,才收获满满地往家走。在细雨濛濛中,我恍然大悟:物产丰富,才吃得纯粹;文明厚重,才无须雕饰。
西安,依托关中,自古土地肥沃、水利发达,不但能产出优质的小麦,更有苹果、桃子、瓜、杏、石榴、大枣、柿子、猕猴桃、核桃、栗子等种种物产,且都品质优良。正因优良,就无须掺杂,吃饱了再吃别的。这在物质不发达的古代,是多么难得。吃得纯粹,正说明西安曾经的富足。
对于西安,说几朝古都,都肤浅了。有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、最富有影响力的两个王朝——汉唐国都的底气在,它就是中国的古都之最。兵马俑、华清池、大雁塔……还有遍地的帝陵,虽有的只剩断瓦残垣,但仍可窥见旧时风采。“秦皇汉武,隋文唐宗”,上下五千年,大半的繁华都在这里。如果说,江南的文化是曲径通幽,那西安的文明就只需直指人心。因为,西安不但位于中华文明的发源地,还将汉朝的雄伟、唐朝的富丽凝聚一身,内力深厚,太过壮观!哪一个地方与西安比,就像拿台湾与大陆比,即使陈列了再多的文物,但依然让人觉得像是借来一摆的。因为,中华文明的根在海峡的对岸。
但西安虽如此壮丽,却不是你参加一个几日游,能够领略的。不是有一句话吗,来西安,不去兵马俑一辈子后悔,去了兵马俑后悔一辈子。其实,不只对兵马俑,这句话道出的世人对西安所有名胜古迹的失望。因为,人们到的是西安,实际想看的是长安,但今日之西安却并非古时之长安。这事说起来,就要点名批评一个人,就是朱温。
长安不见使人愁
最初,朱温跟着黄巢闹革命,反唐。在一次战役中,因打不过唐军,他又降了唐,对黄巢倒戈相向。在灭了黄巢后,他势力越发展越大,以致成了一方大佬。在群魔乱舞中,他想挟持皇帝,号令天下。为了方便行事,他把皇帝押回了自己的根据地河南,同时就也把大唐的都城迁到了洛阳。而仅带走皇帝还不甘心,他还带走了长安百姓,并尽数拆毁了长安的宫殿与房屋,带走了拆下来的木料。自此,古都长安成为瓦砾一片。
残唐五代之后,赵匡胤建立了宋朝。宋朝承袭的是后周的江山,自然国都也就顺理成章地安在了后周的都城——开封。但开封地处平原,没有作为屏障的天险。军人出身的赵匡胤明白,这对强敌环伺的北宋来说,是大大不利的。因此,他曾计划迁都长安。但他手下的官僚们都久居开封,早已置办了良田美宅等不动产,有些还属于学区房等垄断性资源,都反对迁都。连他的亲弟弟赵匡义(后来的宋太宗)都舍不得经营多年的既得利益,也反对迁都。鉴于反对力量的强大,赵匡胤认为迁都一事需要从长计议。但没等计议好,烛影斧声就上演了。赵匡胤死了,不但留下了一桩历史疑案,也留下西望长安的遗憾。
宋朝之后,中国的格局发生了巨变。从元朝开始,中国开始了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征程。深入关中腹地的长安,不再适合作为国都,而接任它的是兼顾长城内外的北京。但长安作为历史的见证,依然受到天子的重视。明朝建立后,朱元璋重建长安城,并将其改名为西安。
我们现在见到的西安城,就出自明朝之手。
“西北望长安,可怜无数山”,长安再也不在,但长安又永远都在。因为,关中大地还在,关中大地上代代传承的人还在。
不过,从西安与西安人身上能看到的不仅是长安的繁华,还有它的落寞。其实,到西安找长安本身就是落寞,又建了个今不今、古不古大唐芙蓉园就更是落寞了。但落寞也许会让人美丽,在西安那么久,我有一个重要发现,就是西安的水土真的养人:谁去了都会变漂亮,美女往往更美。相信我,这是经过无数美女验证过的,连江南都比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