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两场雨,西安仿佛进入了秋天,虽然更愿意缩在家里看书,最终我还是决定坐和老秦去铁路文化宫看豫剧《长安梦》。
算是帮我抚去看完《一九四二》那些绕梁三日的惆怅吧。
虽然因为穿得少我不得不抱着胳膊,我还是想说,很开心我来了,绝对没后悔。
因为已经对一九四二这段历史了然于心,可以说,大幕拉开后看到黑压压一大片灾民,我的心就了揪起来。
正像我前篇文章写到的那样(一九四二年那场旱灾及永远回不去的故乡点击阅读),灾民们看到西安城的时候,无不兴奋地高呼“长安,长安”。他们心中的长安是什么样子的?遍地蒸馍香,主人公小勤还发誓要一口气吃上十个。
结果要跨进长安城城门时,仅剩半条命的小勤爹表示走不动了,一路上死了娘,没了弟弟,弱小的小勤不想再失去爹,毅然将老爹背进了长安城,因为长安城有蒸馍啊。有馍,就有活路啊。人啊,只有挨过饿,受过穷,才会退化到只想满足最原始的欲望——吃饱,相比他们,我感觉我近日的小惆怅小恼烦,根本不值一提。
结果到了长安三天了,小勤父女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,三天只喝了大半碗米糊,蒸馍的滋味都没尝上。好不容易有人给让了个土窝窝,结果又被一个算命先生给抢了。灾民们挪挪腾腾,又给善良的父女二人让出个地方,又来了个死了丈夫、怀抱幼儿,走投无路只能靠卖身谋生的吕嫂……
生活真的太艰难了,一路上看到自己的亲人饿死的饿死,病死的病死,这些活下来的人求生的意志,是相当惊人的。
特别巧,这两天在读日本作家远藤周作的《深河》。其中有一个二战时期曾经在缅甸作战的士兵。他回忆那段经历,在热带雨林中,到处都是得了疟疾伤口长蛆哀号不止的日本士兵,很多人还一息尚存,就被扔在路旁或者荒屋中,环境恶劣,阴雨不断,加上食物严重匮乏要了好多人的命。如果你说“噢,我懂,我理解”,那个叫木口的老兵就会在内心发出嘲笑声,你没有经历过,你们怎么会理解,怎么会懂?
因为他们曾经走投无路到去吃战友身上的肉。其中一个就是因为吃了战友的肉,一直心存愧疚,回国后去看战友的老婆和儿子,总感觉那个小孩儿对他做的恶了然于胸,一辈子无法忘记那个孩子的眼神,自责让他一直无法振作,酗酒成性,心里的伤痛到死都无法愈合。
这些灾民的经历,只会比这些远在他乡被饥饿和痛苦折磨的日本士兵更凄惨,因为有这种认识,所以这部剧前半部让我感觉十分沉重,直到陕西愣娃张大出现,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儿。
河南担遇上陕西愣娃,爱情的小火苗扑扑燃了起来,虽然张大他妈不同意自己的娃娶逃荒女,但是两个年轻人你情我愿,还是在贫民窟结办了喜事儿。
三个小时的剧,有泪点,有笑点,哭过笑过后,心里舒畅多了。这部剧最难得的是,不止主人公是有故事的人,配角吕嫂、算命的瞎子都性格极鲜明,虽然他们做的营生让人瞧不起,却都是极善良的人,灾民们互相扶持,自立自强,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朗。
从剧院出来,雨已经停了,说到这儿,在来看戏的路上,有个小插曲,丹凤门那块有点儿拥堵,车窗外四处是穿着雨衣的熊孩子在穿梭张望。
车上阿姨问:“怎么这么多人?”
“今天是草莓音乐节。”我热心地回答。
“草莓音乐节是干啥滴?”阿姨继续问。
我怔了一下,要怎么解释呢。
“就是摇滚演唱会。”老秦帮腔。
“噢,我还以为是卖草莓呢。”
窄窄一条自强路,一边草莓音乐节,一边是豫剧长安梦,我想如果告诉熊孩子们这边有特别好看的豫剧可以免费看,他们也许“切”一声,不屑于过来的。毕竟,我约王大美这个在我心目中最有可能来陪我看豫剧的文艺咖,这厮都拒绝了我。
他嗨他的草莓节,我看我的《长安梦》,都是为了喂养一下饥饿的灵魂,也算是殊途同归吧。
谢谢老秦肯陪我看戏,毕竟,我不是他书友,也不是他哥们,只是他老婆而已(怨念就是这么深)。
感谢